清明節 慎終追遠之禪宗祖師的死亡藝術

船子和尚

“清明時節雨紛紛，路上行人欲斷魂……”

每到清明節，心中總是有別樣的思緒。特別是在乍暖還寒中，春花已殘，野間新綠伴著墳頭翻起的新土，間或飄來祭祀焚燒香燭的氣息……我們似乎不得不想起很多很多平常都不愿意想起的事。

中國人的傳統就是慎終追遠，對于死亡有著不一樣的面對方式。作為以“了生脫死”為目標的佛教，尤其是作為中國傳統文化核心支柱之一的中國佛教、禪宗，在面對死亡方面更可以堪稱是古今中外“奇葩中的奇葩”！

以下，我們可以共同來看看一個歷史上真實發生的故事，從中來窺探一下中國佛教禪宗祖師的死亡藝術，一并體味一下個中禪趣與禪味。

首先，從船子和尚翻船開始……

船子德誠禪師是四川遂寧人，唐代著名的一位高僧，在藥山惟嚴禪師座下參禪30年，盡得藥山禪師之道。后來他長期居住在今上海金山朱涇鎮，在朱涇、松江之間，終日劃一葉扁舟隨緣渡客。他節操高潔，度量不群，世人莫測其高深，所以稱他為船子和尚。

他在離開藥山禪師之前，曾拜托天皇道悟、云巖曇晟兩位師兄，如果遇到可造之材，可以給他作介紹，以延續法脈。然而，30多年過去了，這個人仍然沒有出現…

在船子和尚70多歲時，一天，一個自稱是天皇道悟禪師介紹、名叫善會的出家人找到了他。善會說，天皇道悟告訴他：“你缺善知識的點撥。要是真想學的話，就去找船子和尚�！庇谑�，自己就到了船子和尚面前。

船子和尚一看，此人將來必定是個大師，于是乎就有了這場千古奇案。當時具體情形是這樣的（兩位高僧在1000多年前的對話之四川普通話版）：

船子和尚：“你住在哪個寺喃？”

善會：“寺即不住，住即不似�！�

船子和尚：“不似，那像個啥喃？”

善會：“不是目前法�！保ú皇且娐動X知的對象。）

船子和尚：“那你是啷個從哪兒學來的嘛？”

善會：“非耳目之所到�！保ú皇且娐動X知可以獲得。）

船子和尚：“嘢，你可以哦！在這兒跟我耍嘴皮子！各人還不曉得被語言意識境拴起，永遠都是那頭被套起轉圈圈的臭驢！”

善會當即就呆住了�。ú恢獙Ψ降准�，不敢輕易吵架）

船子和尚又問：“你把你要追求的境界對象化了，結果它和你不遠不近有個距離，你沒感覺到嗦？那種若即若離、恍有恍無的感覺，你說一哈撒！”

善會正想回答，船子和尚拿起船槳，“噗通”一下子就把他打下水！

他掉下水又不會游泳，“撲騰撲騰”狼狽不堪，剛冒起來，船子和尚又問：“你說撒！你說撒！”

他剛準備張嘴，船子和尚又把他摁下去。咕嚕咕嚕，不知道他喝了好多河水。（不知道是不是船子和尚在想：喊你娃一天到黑只曉得冒皮皮�。�

生死關頭，善會終于不再纏繞于語言和意識，豁然回歸本心，頓然領悟諸佛心印，當下大悟，頻頻點頭（我已經懂了，天地洞徹）。

船子和尚這才伸出手，把他拉起來，隨后對他說道：“你以后不能住在鬧市里當法師，先要好好到深山里頭去修行，達到身心清凈，等心念舍清凈了再出來普度眾生�！�

船子和尚告訴善會：“佛法就是這樣，你可以走了�！�

但善會離開的時候，還頻頻回頭看船子和尚，心中似有未盡的猶豫。

這個時候只聽船子和尚大吼一聲：“阇黎！”（梵語：僧人。）

他猛然回頭，只見船子和尚豎起船槳，船子和尚說：“你別以為還有個啥子！”隨即翻船沉水而亡！

納尼？！

船子和尚就這樣死了？

死了！確實是死了，從此人間再無此人！

船子和尚的此舉意為：“法師！我已經把全部的佛法都告訴你了，你難道還在想是否會有別的更究竟的法嗎？”

船子和尚是在用結束生命的方式告訴善會，不要再顛倒妄想，不要再有所懷疑，不要再徒添葛藤……

同時船子和尚也以生命給善會，乃至給世人活靈活現地演繹了一把什么是佛教徒真正的生死超然！

佛弟子可以用生命來承擔起諸佛心法的傳承，不要再彷徨，不要再猶豫。

船子德誠的這個弟子善會，就是后來著名的高僧，首倡茶禪一味、夾山寺開山祖師：夾山善會禪師。

不要以為船子和尚僅僅是一個鄉野村夫般的“敢死和尚”，他可是文采斐然的哦！最后，我們以欣賞一首船子和尚所做詩偈來悼念一下他吧！

千尺絲綸直下垂，

一波才動萬波隨，

夜靜水寒魚不食，

滿船空載月明歸。

后記：

時逢清明，追思憶親。

我們若能在他人的離世中，感悟一些什么，那或許便是尊重并肯定了他人所示現的人生價值。如果，將他人的離世看作一場有深意而偉大的體現，雖然也許不能像祖師大德那樣大徹大悟，但或許也能在悟道前提升我們此生生命的品質與品格。

反思與反觀我們所擁有的人生，諸位看官，且當如何？各人宜參！

是日已過，命已隨減，如少水魚，斯有何樂？當勤精進，如救頭燃，但念無常，慎勿放逸！